刘也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是我自己来的,我想到省城看看,老是待在罗城也没有多大意思。”
刘灯红放下电话才意识到,刘也蓝已经不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单纯的、盲从于她的那个刘也蓝了。
刘也蓝走后,刘灯红觉得没有贴心的人,身单力薄。杨利新是指望不上了,她又想到了赵晓星和章向阳。她听人说,他们俩在乡下养珍珠养失败了,因为不懂技术,养的蚌死的死、烂的烂,少数的种成珠了,也是次品,把下岗买断的钱都赔光了,他俩只好又回到了罗城。
选择了一个好天气,风和日丽,刘灯红带了些水果和烟酒,骑了摩托车去机械厂宿舍看望章向阳和赵晓星。路上的风吹得暖暖的,刘灯红想起那年五月,他们三个人在校园里拍照的情形,那时的桐花开得那样热烈,暖暖的风中,他们的笑声在桐花浓烈的香气中也酽酽的,浓得化不开。
机械厂宿舍一片破败。这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建筑,军营一样的平房,连门窗都漆成了军绿色,只是那绿色现在已经褪得差不多了,露出木质的纹理,但又没有完全褪净,所以,一块一块的绿斑点把它们弄得像一头头肮脏的流浪狗,低卧在罗城高大的屋檐下。刘灯红站在机械厂宿舍前,寻找着章向阳的家,虽然在一个城市里生活,可是他们却很少见面。章向阳的家她也是在他刚刚结婚时来过。她凭着印象,一直往里走,宿舍区里十分安静,要么门窗紧锁,要么是几个脸色苍白的人呆呆地坐在屋前走廊里,眼神冷漠地看人一眼。门前的空地上被人开了荒,种上了蔬菜,这里一畦那里一畦,菜倒是种得好,绿绿的,越发衬托出整个宿舍区的荒凉;也有一圈一圈用竹子围起的篱笆,里面养了几只鸡,鸡把身子卧在沙里,和人一样翻着眼珠,扭过头相互嘀咕几句。走到最里面倒数第二间房时,刘灯红站住了,她看见一个男人低了头,从一本书上撕下纸页,引燃碎的木竹片子,木竹片子上架着一个铁的长嘴壶。这是一种被瓦庄人称为“叫公鸡”的铁水壶,中间空着围铁皮,在底下烧火,就将壶内的水烧开了,比较省柴火,但烧时需要一点技巧,要不时地添柴,弄不好就烟道堵塞、浓烟滚滚,又得重新点燃。眼下,那男人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他不停地用书在壶下面的通风口里扇动,浓烟中,他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痰。等到火势旺起来,他才直起身,嘴角里骂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