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没有放他下来的表示,亦毫无驻足的意思,它继续慢慢地、轻声地向山谷深处走去,像一头小心翼翼接近猎物的猫。
但它此举,却又绝非捕猎,猎人清晰地感觉到,身下巨大的白象竟然在发抖。
猎人心头涌上强烈的不安,这庞然无匹的丛林之王,为何会突然变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暮色四合,流火赤霞映照得地面泛出瑰丽的红光,白象静默着,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这压抑诡怪的气氛中。十几里长的山谷终于走到了尽头,那里,一株高大到不可思议的苍然古树崔嵬峻立,似乎刺入了血色重霄,巅杪依依,不能尽望。
就在猎人举首仰视、瞠目挢舌的时候,白象已经来到树下,长鼻戳戳猎人,又指向树梢。
这个指示再显然不过,猎人负起弓箭,攀着密集的虬枝,几荡几纵,眨眼爬上离地二十丈高。向下一看,白象正辛苦地抬着大头瞧着,见他停了下来,鼻子又指个不停,示意他接着往上爬。
猎人只好继续攀援,一直来到六十余丈高处,白象才放下鼻子,慢腾腾离开了。
山风呼啸,万木如涛。猎人盘坐在粗大的枝桠间,俯瞰整个崎岖的山谷,远眺群山苍莽,心中生出一种无比渺小的卑微,以及俯仰空阔的豪情,几乎便欲乘风飞去。其时星斗垂天,寒芒焕烂,猎人上临星辰,下揽山川,呼吸这天地清气,一切忧惧杂念,似乎尽皆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