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内容的不同,他把整个病程记录按照顺序分成了若干段落,把病史、查体、辅助检查、处理过程等情况都单独成段,这样看上去有逻辑有条理。
然后他打电话给现在在某五百强国企医务室任职的师兄。
当年一晚上出十五次车,连续在ICU值班中度过五个生日之后,他师兄在他三十二岁生日那天,没有跟任何人道别,交了工卡,悄悄地离了职。现在他的三十三岁生日终于可以在家轻轻松松地度过,和他最爱的老婆孩子分享蛋糕,而不用时刻担心随时被抢救叫走,也不会担心家属一纸状书把他生活搅得一团糟。
方南元还记得他师兄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摘下染血的手套,平静地对他说,小方我真的好累啊,我不想救人了,我想这个世界毁灭。
他大为震撼,但是他懂。
电话刚接起来,那边就传来欢快的儿童歌曲,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女人温柔的说话声音,那是大部分医生都无比向往的家庭生活。
“喂?”
方南元笑了一声:“是我,师兄,这么晚打扰了。”
“哦,方南元啊……”电话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传递出意义不明的惊讶,“好难得,找我有什么事?”
“想请教下听证会的事情。”
“那种事情啊……”电话空白了一会儿,他们彼此都接受到一种默契,然后他的叹息,变化出一个波澜不惊的深呼吸,慢慢地呼出来,“……材料准备好了吗?你把材料发给我看看,虽然好久不搞临床了,但是因为上次的经历,所以我对于此类事件的大概程序和注意事项还是有感觉和经验的,我看完后给你回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