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是最后一个钻进车去的。阿九穿着高跟鞋,旗袍紧紧地箍在身上,又被人推来搡去地,背上早就湿了黑黑的一片。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的,却还在左顾右盼地找人。后来阿九在人群里看到了飞云的脸。阿九笑了笑,又用牙齿狠狠地咬了咬下唇。这个表情飞云非常熟悉—— 当年飞云在金瓯女子篮球队,每逢看见场上输了球,自己打得急躁起来时,场下的阿九就是这副表情。
飞云看见黄尔顾和阿九都上了车,却没有龙泉,便猜测龙泉还在钟楼上。一直等到场上的人都散净了,才敢拉着龙家的女人摸上了钟楼。
龙泉果真还在钟楼上,正靠在一只石头狮子身上养神,眼睛半睁半闭的。额上的伤口,虽只有铜钱大,却血流不止,已将衬衫湿了一大片。神志倒是清楚的,见了海鲤子,便伸出手来摸,抖抖索索地,也摸不准。春兰见了,心里乱得没了主张,只知道跺着脚,汩汩地流泪。大人一哭,小孩更撑不住了,一群人哭得呜呜咽咽的。
飞云探头往四下看了看,将春兰狠狠喝住了:“没到你哭的时候呢。我是护士,知道底里。不过是些皮伤,看着吓人,却是没有大碍的。你赶紧将孩子统统领回家去,留着我一人看住他。等天摸黑了,你再过来领人。”
待春兰带着孩子走了,飞云才敢仔细地察看起伤口来。想找块布包一包,偏偏那天身上又忘了带手绢。想来想去,才想出了一招。就让龙泉闭了眼睛,自己闪身躲到石头狮子身后,将外头短袖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下两下地褪了里头贴身的一件背心,又将外头衬衫重新扣好。一是羞,二是急,早已一身燥热,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