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妈在里头打牌,听见了就朝她喊道:“桑枝啊,嗨咕七大唱的做什么呢?”意思是:炉子上的水烧开了没,露台上的衣服收了没,花浇了没,缸里的鱼喂了没。
桑枝悻悻地走开了。
阿夏妈也不是刻薄的人。她这里若宽裕,留个把人是没什么的。实在是他们娘儿俩也是靠天吃饭的人。仲夏一天进账多少是没数的。现在是夏里,大家剃头都还勤快。寒天里生意冷清了,能一天没个人。阿夏妈牌场上的进项只有个“水子钱”——也就是各家凑的“场位费”是实打实的。其余的是不作数的,都是看运气,兴起来能赢个百十块钱,点儿背,连着十天每天狠输也是常有的事,连大家打发的“水子”都能撂进去。
她又没了男人,确实是不容易的。
为“男人”这话,宋家老太也问过她:“你二姐都能再找了,你怎么还守在这块?你比她小四五岁呢。”
“我和她不一样。”她的意思是,凤琴是和男人离了婚,再找一个也是合情合法。她不同。仲长生是自己跑出去的。现在不知死活。死了的话,不知埋在哪;活着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还和先前的女人搭着,还回不回来。一切都是未知数。再退一步讲,仲长生家里还有他的叔伯弟兄,妯娌子侄那样多多,她太大意就要落了人家的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