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夏日已斜,古堡尚多,宓宓和我也无心久留,五点多钟便驶出布卢瓦,沿着卢瓦尔河岸西行。正是仲夏的季节,早上在北部的卢昂,塞纳河边还寒风欺人,要穿厚厚的毛衣。在巴黎,夏夜也冷得要盖棉被,何况卢昂还在巴黎以北。但是一到卢瓦尔河流域,风势忽然小了,空气里有一种香软柔驯的触觉,艳阳落到肌肤上,温暖而不燠燥,令人半困半醒,简直是小阳春的味道。四望是苍翠盈目的坦坦平野,要不是卢瓦尔河水蜿蜿的净蓝在中间流过,这无边的绿原真成了一张豪阔的巨毡,诱人五体投地,把自己交给浑然而酣的午寐了。
我摇下车窗,迎来轻轻拂面的河风。河水静静地向西流,一点漪沦也看不出,似乎并不急于赶赴大西洋的盛会。我们顺流而驶,从容观赏河景和水浅处一片片白净的沙洲。忽然一大簇高下相拥的堡屋巍然逼现在对岸,米黄的高墙上拔起铁灰的圆锥塔顶,像戴着一顶顶武士的高盔,阳光映在上面,令人想象铠甲上凛凛的寒光。更近时,才发现城堡是雄踞在一片坡上,屋顶峭然而高,四角拱卫着圆仓一般的堡垒,盔形顶下半掩着一排排的箭孔,像犹在眈眈监视的眼睛。
“是安布瓦斯吗?”我减低车速,兴奋地问道。
“我看哦,”宓宓垂首向地图,“恐怕还不是,嗯,是肖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