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老汉高兴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想——全镇的人——都会去的!”
“没错,全镇的人都会去的!”他的大儿子大声喊道,一边用他软软的大手比画着,“大街两旁会站满来看出殡的人,要知道从来没有见过排场这么大的葬礼,从黄家最体面的时候到现在,从来没有过!”
“啊——”王龙说道,他感到舒心多了,又一次忘了自己是个垂死的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可是就这么点舒心的日子也维持不了多久,老人病危的第六天清晨,这种舒心的感觉消失了。王龙的两个儿子等得不耐烦了。长大成人之后就没住过这房子,他们已经住不惯了,太窄了,再说,他们父亲那种不死不活的劲头也已经把他们拖得筋疲力尽了,因此他们早早就到里面的小院去歇息了。那小院是很早以前王龙娶第一房姨太太荷花的时候盖的,那时是王龙最威风、最神气的时期。临去睡觉之前,他们交代梨花:万一老爷再次出现要死的情况就立刻叫醒他们。王龙的大儿子睡的那张床,在以前王龙的眼里是那么美好,他在上面度过了不知多少个云欢雨爱的千金良宵,但他大儿子嫌它不好,嫌它太硬而且都旧得有点摇摇晃晃了,不过,一旦躺下去,他也照样呼呼大睡。王龙的二儿子则睡在墙边的一张小竹床上,他睡得安安静静的,像只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