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龙是不害怕的。粮市上欠他的钱,他的仓室里装满了过去两年的收成,他的房子高高地矗立在小山上,离水还很远,他没有任何要怕的事情。
但是,由于大量土地不能耕种,他有生以来还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为闲散。他睡得不能再睡,他做完了该做的一切,无所事事和丰足的饭食使他烦躁起来。此外,还有那些雇工,他雇了他们一年,让他们吃了饭半闲着,一天天等洪水消退,而他自己去干活也太愚蠢。所以,他让他们修理旧房子的屋顶,让他们在新屋顶漏雨的地方安上瓦,吩咐他们修理锄、耙和耕犁,安排他们饲养家畜,让他们买来鸭子在水上放养,还让他们把麻编成绳子,所有这些活以前他自己种地时都得靠自己去干。这一切都做过之后,他自己什么活也没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一个人不能整天坐着,看着一片湖水淹没他的土地,他也不能吃下比他肚子能盛下的更多的东西,而且王龙睡过一觉以后便不能再睡。他焦躁地在房子周围漫步,整个家里一片寂静,对精力充沛的他来说,这简直是太静了。老人现在已经变得非常虚弱,眼睛已经半瞎,耳朵差不多全聋了,除了问问他是否暖和、是否吃饱或是否想喝茶,根本没有必要去和他说话。这使王龙觉得急躁,因为老人看不见儿子现在多富,总是嘟囔他碗里放没放茶叶,说什么“一点水就够了,茶叶就是银钱啊”。不过,也用不着告诉老人什么,因为他听了也立刻就忘。他生活在自己扭曲了的世界里,大部分时间都梦想着他又成了一个青年,精力旺盛,他已很少看到现在他身边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