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吉是黎永济寄来的。回城第三年,他不知道静脉曲张已经毁了她的一双腿。
可她还是为他拍了这张照片。只有上半身。
黎永济知道时,把它永远留了下来。
“这是她最后一年。先是血栓,又是肺栓塞……”奶奶凑近了些,跟历中行一起端详着她,神情和照片中的人是相似的平静,“不怪他不带着。早些年,我也看不得。”
看不得这样鲜活的人已作黄土。
那年头许多青年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离开土地,就和当地的女孩订了终身。世事无常,时局变化,回城的浪潮中,有些杳无音信做了负心人,后来和另外的女人有伉俪之名;有些信守承诺,把田垄间的女孩接到自己在城里安的家,天长日久,却成就一对怨偶。
黎永济遇上了少之又少的意外。
赡养她的父母,是他尽责的方式。
他们带他回来一趟,看看这个生前不忍回望的地方。
离开奶奶家后,两人走上平整过的村道。
历中行牵着姚江,怅惘道:“我生得太晚了。”
“连老师二分之一的岁数都不到。”夏末的风里犹带土腥气,历中行深呼吸,再悠长地吐出。
姚江为他补上了一大块拼图,可未知其实仍有很多。
“姚江,你希望我让老师入土为安吗?你觉得他们……能在天上相见?”做考古,他太唯物,不信这些,但如果姚江相信……他会认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