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她天真地认为他对她的指责是因为七年多来她未再怀孕。因此他用一种比他的本意更粗的语气答道:“我是说,你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买点油擦擦头发,给自己做件新的黑布衣服?你穿的那双鞋也同一个地主的妻子不相配,而你现在是地主的妻子呀。”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恭顺地看着他,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她把脚蜷起来藏到了她坐着的板凳底下。这时,虽然他心里觉得不该指责这个多年来一直像狗一样忠心地跟着他的女人,虽然他也想起了他穷的时候,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她刚生下孩子就从床上爬起来到地里帮他收割这些事,但他仍然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懑,继续违抗内心的意愿,无情地说道:“我一直苦干,现在已经富了,我希望我老婆看上去不要像个雇工。你那两只脚……”
他不说了。他觉得她浑身上下都不好看,但最不好看的还是她那双穿着松松宽宽布鞋的大脚;他不高兴地冲那双脚看看,这使她又把脚往凳子下面缩进去一些。终于她低声地说道:“我娘没给我裹脚,因为我很小就被卖了。不过女儿的脚我会裹的——小女儿的脚我一定会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