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以上只从粗的一面讲。让我们再讲到深处。西方在一百多年前,有两派大思想,激动了这世界。
第一派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他明白提出“物竞天择、优胜劣败”的大铁律,这是不是在提倡斗争呢?胜的便是优,败的就是劣。不经胜败,则何见优劣?而且即用来说禽兽草木,如蔓草荆棘岂即是优,名花佳卉岂即是劣。更严重的是漫灭了人类与禽兽的界线,要在人类中强分优劣,其标准则仅凭竞争而定,如此则人类宁得有安定之一日?更要的是“进化”二字,认为生物不断地在进化,从一个微生物进化到低级的植物,更进到动物,进到脊椎动物,再进到人类,此有科学证据,真实明白,不能否认。但到了人类,自己有智慧来创造人类自己的文化,不该再跟着植物动物一例相看。浅薄的进化论,认为人类也在不断地进步,古不如今,甚至认为百年前决不如百年后,十年前也不如十年后。此一见解,为祸最烈。难道今天我们在电灯光下看书便一定比先前在油灯光下看书的进步吗?乘飞机坐汽车的一定比古人骑马坐车的进步吗?在使用物质方面是进步了,但并不即是人的进步。中国有孔子,距今已逾两千五百年;印度有释迦,和孔子时代差不多;西方有耶稣,回教有穆罕默德,距今都近两千年;难道今天我们人就都比他们进步了吗?一百年后的哲学家、文学家,难道定胜过一百年前的吗?误解了进化论,它的最大病根,教我们认为后一代必定胜过前一代,叫人类竞求向前,永远没有一个站脚点。又太重了物质的,漫失了人类在其他精神方面之成就。